峨城山彩绘油畫 作者：黃渝

　　山从远古走来，依稀看得见巴人且战且退不断逃离的窘境，向西再向西，而后，巴人便成为了历史。峨城山，巴人哨关。原始森林只在爸爸的回忆的中，房屋后面的森林在六十年前变成了耕地，上山捡柴还得被风吹日晒，日复一日，年复一年，当年的少年，而今已白发苍苍，守着峨城山，不忍远离。

　　

　　妈妈很聪明，算命先生说如果妈妈不残疾就带不大，在她三岁时去躲匪患，藏于山洞，左眼中了毒，后失明。她十六岁才读书，已是新中国，可是没有读几天书，就嫁给了陈家沟的爸爸。爸爸也没有读几天书，十三岁就到三河去帮工，秦仙沟的地已经不够一家的粮食。妈妈说，只有大哥很小的时候还看到过奶奶的样子，我们后面几兄妹都没有看到爷爷奶奶是什么样儿。他们俩闹过离婚，分灶而食。我出生后，前面已有两男两女，爸说，有一户人家没有儿子，就送了吧。由于妈的坚持，我才留在陈家沟，不然，现在的我一定不姓陈。

　　

　　爸爸进了“学习班”，用现在的话说，就是日夜去接受村镇领导的再教育，是犯了错误的人。一个夏天的晚上，我们几姊妹都不敢到家里睡觉，在门前的小地坝里搭起凉床棍挤在一起。夜空的星星很亮，萤火虫不停地闪烁。爸爸和妈妈回来时，已经是后半夜。“学儿婆要整死我们全家，他狗日的心太黑了，老子说得他们哑口无言。”妈妈说，自那一夜后，爸就再也没有进学习班。爸的性格太直听不得人家说什么，一个队的人又都是同姓，一个老祖宗下来的，到了爸爸这一辈，他们只有两兄弟，没有其他人家人丁兴旺，自然是被整被欺负的对象，妈妈说，这就是人吃人呀，你不反抗他就把你吃了，你象一只狮子那样，他们也怕被你伤着，才能活下来。没隔几天，被队里收去的房子也回到我们家。那时，一些人做了圈套，让爸爸上当。不过，现在上不了当了，那些人都已化为尘土。历经苦难的爸妈还行走在陈家沟。

　　峨城庙一角修复图

　　山是峨城山的山，水是峨城河的水，山水相依造就了陈家沟的美丽。爸妈结婚不到一年，由于失火，老房子被烧了。爸爸一根一根的木头到峨城山去砍，又修了新房子，还扎了楼板。虽然爸的性格不是很好，时常地打骂妈妈，但妈妈有水一样的性格，对这个家不离不弃，家里再穷再苦，也送孩子去读书。只有大哥受了历史的欺骗，我们几个都享受着岁月的光辉。好日子说来就来了，土地搞承包，自己搞自己的，想怎么搞就怎么搞，想搞什么花样就搞什么花样。大哥已经分家了，又和爸妈一起来造火纸，他负责勺纸，爸妈带着我们就打料扯纸，得的钱一人一半。虽然辛苦挣钱，但还是不够一家人用，到了开学的时候还得东拼西凑。二哥在家捡了几年柴，已在开江中学读高中，我们几个也还在读书。一个雨朦朦秋天中午，爸赶场回来，走到对门坡那儿就倒在了地上，他醉倒了。现在，爸已经不喝酒了，昨日之日不可留，几十年的血热，让他不堪酒的毒。

　　

　　当我大学毕业后，爸都要到六十岁了，妈妈也不用天天到峨城河里去洗衣服了，他们才过了几年轻松的生活。此时的爸妈身体依然很好，爸可以挑一百多斤，妈妈从早到晚可以不停地干活，记得有一年，妈说收了三千多斤玉米，没有用机械，全是两个人肩挑背磨出来的。还有几千斤稻谷、油菜、红苕，以及其它杂粮。从心所欲之龄后，我们说爸妈你们就不要再做农活了，可是爸是一个与土地更亲热的人，一天不与庄稼对话，一身就不舒服，还是种了一些田地。空闲的时候，爸爸吹笛，妈妈唱歌，两人还有模有样的配合。再心情好的时候，就到峨城山去捡一捆柴回来，与大山亲密接触。

　　

　　当我有了自己的房子后，叫爸妈他们与我们住在一起，妈妈是愿意的，可是，爸坚持不来，他要住在陈家沟，天天看着峨城山。妈妈不信佛，每周到教会去听圣经，从峨城河的源头走到县城来，听了经过后，要么与我们一起住个一天两天，要么吃了午饭，又匆匆地赶回陈家沟，她说爸一个人在家很孤单。我女人说，妈妈你下次一定要把爸也叫来，可是下次的下次爸还是不愿走出陈家沟。

　　

　　峨城山巍然屹立，峨城河经久不息，爸妈与天地相偎相依，我读明白了两个词：苦难、幸福。

　　

　　陈自川，网名凭栏望北，笔名九妹，字骞辞，四川省作协会员，著有长篇小说《乱世民清陈家沟》诗集《凭栏望北》等，与人合著《杏坛春秋》、《状态巴山》、《巴山自强魂》等。小说、散文、诗歌入选《巴金文学院新文库》、《中国成都“汶川大地震”诗歌选》、《中国诗歌鉴赏》、《四川精短散文选》等书籍。

　　

　　联系地址：四川省开江县科学技术协会636250

　　

　　联系电话：15082862345